在抖音、视频号上录制视频为学生、家长做阅读指导，利用公众号记录读书、班级管理等心得，借助喜马拉雅等APP说书、讲书……在黑龙江省五常市，这个有着“稻乡”称号的县级市，米香叠加书香，阅读成为师生、家长新的追捧，他们不再陷于应酬或耿耿于怀是“躺平”还是“内卷”，而是捧起书探寻新的航向。

  这样的改变源于4年前张忠涛调任五常市教育局任局长。“在城镇化进程加快和乡村振兴的大背景下，如何让教育真正发挥涵养文化、重构生态的作用”？张忠涛一上任就开始了密集的调研，城市、城乡接合部、乡村学校轮番进行了4次，生于斯长于斯的张忠涛希望学生在校除了知识的习得、素养的提升，还要有刻在骨子里的读书人气质，他把目光锁定在阅读。

  从摸索探寻到逐渐形成全民阅读氛围，五常市整体推进阅读的齿轮是如何转动的、怎样调动家长参与、在乡村振兴背景下贡献了什么价值……4年探寻路，五常市为区域整体推动阅读提供了一种答案。

  作为农业大县，河网纵横交织的黑土地养育了70万五常人。可随时代的发展，依附于黑土地的人口逐渐涌向城市，乡村逐渐萎缩没落，相对应的乡村教育发展也陷入被动。

  地处黑吉两省三县交界处的红旗满族乡中心学校的图书馆内，“满爱教师读书共同体”正在进行一场读书分享活动，校长苍春波对每一个发言的教师一一进行点评，并对教师推进阅读遇到的困惑给出建议。

  4月初的五常室外冷风习习，室内教师的分享却让人如沐春风。“许多学生是学校推进阅读后才开始了真正的阅读，如何补齐短板”“乡村寄宿制学校怎样带动家长阅读，打破5+2＝0的魔咒”……问题不一而足，但这样一些问题不只是一所学校的困扰，而是乡村学校整体面对的难题。

  为了解决学生在家无书可读的问题，红旗满族乡中心学校假期就把图书馆的书让学生带回家。但怎样读好、如何带动家长又成了难点。三年级教师刘振会坚持3年做“每日份小录制”，把学生在校、在家读书的视频分享到班级群里，“这样的录制既能让学生把书上看到、想到的表达出来，锻炼表达能力，又能让家长参与进来”。

  “学生阅读基础不好，教师怎样带动学生读书；如何把一本书读透，而不是浅尝辄止？”这样一些问题一直萦绕在铁路学校校长张晓红脑海中，地处城乡接合部的铁路学校在推进阅读初期，图书馆没有藏书、班级书架上的书目不系统、师生也没有阅读习惯。

  面对这样的劣势，张晓红带领教师团队做好导读点燃学生阅读兴趣。在导读过程中教师遵循零负担和去功利原则，即在阅读中遇到不认识的字可以猜、跳过去、忽略不计；尊重学生差异，阅读数量可以不同……

  五常辖区内有24个乡镇，每个乡镇结合学生规模和发展实际都建有高规格的图书馆。除了提供多种类的图书，市教育局还组建了10个校长读书共同体、100个教师读书共同体，这些共同体的阅读沙龙、分享交流等活动成为图书馆的常态。

  “共同体在盘活教师资源、带动阅读氛围、总结经验上发挥了及其重要的作用。”五常市教育局基础教育股股长佟海波说，“教师是推动阅读的关键力量，从4年来的实践看，学校以共同体为依托营造了教师共读共建共享的氛围。”

  2023年3月，李雪楠任五常镇第二小学校长后组建了“寻根读书共同体”，除了每月进行一次读书展示外，还不定时进行阅读微创新分享。“最初学生不愿意读、不会读，我在班级开设‘阅读银行’，积分到少数后给予奖励并组织班内分享，逐渐调动学生阅读热情。”作为共同体成员，教师周思琦在班级里不断摸索。

  “长一寸有一寸的欢喜，读一页有一页的价值。”李雪楠结合学校“做有根的教育”办学理念，让阅读成为师生成长的滋养品。

  为了解决学校图书配备不足的问题，五常市教育局吸纳社会捐款300多万元，对乡村学校在资金、图书尽量倾斜的同时，鼓励学校开展“自救”行动，也就是借助五常市按照片区组建的4个联盟体开展读书漂流和捐赠。

  “在一些偏远乡镇，那里孩子的阅读量和图书拥有量都很有限。学校呼吁师生热情参加捐书活动，为乡村孩子搭建一座通往外面世界的桥梁。”五常市第一中学向师生发出了捐书倡议。

  当山河镇中心学校接收到捐书后，校长李长怀组织教师分类归档，当一本书达到一个班级学生数后就组织班级共读并在班级间进行漂流，学校的固定动作是每天有一小时的读书时间，每周三有一节读书课，每月进行一次读书分享活动。“留守儿童多，我们就让他们在学校把书读透读好，充分培养小孩子的阅读习惯，进而让孩子影响家庭。”李长怀说，“乡村学生阅读起点低，但我们要求每生每年不低于20本的阅读量。”

  个体学校动起来，区域整体阅读的地基就缓缓抬升，过程中进度有快慢、力度有大小、效度有高低，但不影响大气候的形成。“动起来，问题在推进中逐步解决。”张忠涛说，“在整体推进阅读中，市教师进修学校发挥了智库作用。”

  五常市整体推进阅读初期，市教师进修学校师训部牵头策划了“日新论坛”，探索“多元阅读+专业表达”，每月至少开展两期，课程研发、课标解读……一个个话题在论坛中酝酿、碰撞。

  两年后“日新论坛”逐渐成熟，在五常市教育局的倡导下，论坛由校内向校外延伸。于2022年10月和11月组织了两场“教学校长论坛”。随着阅读的深入推进还开展了班主任论坛和以“体育运动与阅读相融合的实践研究”的课题研究等。

  “‘日新论坛’为校长、教师阅读开辟了一方‘池塘’。”市教师进修学校校长朱晓颖说，“让那些走在前面的人把关于推进阅读的经验、困惑说出来，并通过大家的智慧找到解决方案，进而全身心投入到阅读中。”

  据统计，4年来五常市共建立2173个家庭小书房、9700个家庭小书架，相比于5万学生的体量，这一个数字显得微不足道，但在4年的推进中，如何把家长汇聚到阅读的这条河流中，五常教育人通过局长带校长、校长带教师、教师带学生、学生带家长的层层示范和层层带动，初步形成了爱读书、读好书、善读书的氛围。

  “在层层带动中作为神经末梢的家长，如何让他们感受到阅读的力量，这是思想认知和生活方式的改变，是有一定难度的。”五常市教育局副局长宋春梅说，“我们不断刺激神经末梢，让他们变得更敏锐、更灵活。”

  “我看见的不是一个局长，而是一位非常用心的分享者，他结合自己的实践与家长分享育儿知识及读书的重要性。” 作为第三批到访成员，铁路学校一年（3）班张睿轩妈妈在互访后说道，“我开始审视在家庭教育中付出了多少、怎样付出的、方向对不对。”

  访局长书房如今已开展了近20期。当家长看到一位局长每年至少读100本书，还创建了“绘本+聊天+看电视+旅行+劳动+演讲”六要素融合读书法，羞愧、懊恼、渴盼的心情不一，开始反思自己在亲子关系、家庭教育等方面的不足，并有意识行动起来。

  五常镇第二小学一位家长参观完局长书房后，第一时间把家里腾出的地方开辟了独立书房，并取名“梦开始的地方”，还不定期开展家庭读书小会议。

  访局长书房为带动家长阅读照进一束光。五常的校长开始把自己的书房打开，让家长、师生走进来；在校长的示范下，教师也有了行动；而在教师的带动下，家长也打开了书房……如此循环，书房慢慢的变多，心房越来越敞亮。

  今年正月初三，李雪楠带领班子成员及部分家长走进二年（1）班学生陈钰的书房，听介绍、看布置、谈读书。家长在一起彼此分享孩子读书后的变化，也从一系列书房互访活动中学会怎么样陪伴、鼓励孩子读书。

  心语斋、逐梦轩、求知屋、青藤书屋……通过家庭互访，一间间家庭书房在五常如雨后春笋般生长起来。

  “每学期开展的家庭互访让家长参与阅读的积极性逐步的提升，一个带动一个、一个影响一个，全民阅读的热潮正一点点掀起。”五常市教育局办公室主任唐辉说，“我们每周还开展线上线下家庭教育讲座，为家长开展家庭教育、家庭阅读做好引领。”

  雅臣小学校通过组建家庭讲师团，除了定期开展家庭互访行动，每月每学期还组织阅读、家庭教育讲座；山河林业第一中学利用假期开展读书活动，学校图书馆向家长开放，家长分小组交流读书心得和养育经验。“读与不读，家长的气质肯定不一样。”校长曲宪超说。

  “在布置教室时，我特意留出一张桌子作为读书角，把家里的小书架和绘本拿过来。”山河镇中心学校教师高海霞结合孩子喜欢听故事的特点，推荐免费听书公众号，家长在陪伴孩子读书、听书过程中逐渐喜欢上阅读，在改善亲子关系的同时，工作、生活也开始向家庭倾斜。

  为进一步打造书香家庭、书香城市，推动全民阅读，五常市教育局在全社会开展评选100个藏书多、爱阅读、会写作、氛围浓、家风好的书香家庭活动。

  铁路学校结合市教育局的评选活动，自发开展了“未来书房”设计大赛，美术教师提出自由选择绘画方式、把日常读书生活元素融入作品中等要求，学生通过想象并结合家庭实际设计出独一无二的家庭书房。“许多学生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他们把这份沉甸甸的美好画在纸上，是对未来的一种期许，也是不断努力的动力。”张晓红说，“通过作品家长更理解孩子、懂得孩子了。”

  “通过活动引领、树立典型，让更多家长汇入全民阅读的主流中。”张忠涛说，“还要让那些主动参与、积极阅读的家长被社会看见，进而带动更多的人阅读。”

  在五常，校刊创办率在全国应该是最高的，全市65所学校都办有校刊。作为展示阅读成果的重要阵地，五常市教育局鼓励学校把那些关于读书、亲子、教学改革、课程开发的文字一一整理出来，这也就有了《青云》《墨谷》《山溪》《牵牛花开》等别具一格的宣传阵地。

  阅读不能仅停留在读上，随着整体阅读的一直在升级，读、记、思、写、行成为五常教育人推进阅读的“五字诀”，如校刊特别大程度上承载了记、思、写的功能。对于“读”，当建好图书馆、配好图书、调动各方参与后，如何读就成为摆在学校面前的一个课题。

  实验小学依据新课标理念逐步形成“1＋X课程”体系，1指课内教材，X指拓展内容，包括类文阅读、经典诵读、整本书阅读，并推出读前推荐课、读中推进课、读后汇报课、读书方法指导课、绘本阅读课5种读书课型。“1是X 的基础，X是1的补充、拓展，让课内与课外相结合。这样，语文课更有魂、更有根。”实验小学校长胡莉颖说。

  2023年，教育部、中央宣传部等八部门联合印发《全国青少年学生读书行动实施方案》提出，“各级各类学校要将青少年学生读书行动与教育教学有机结合，鼓励学校开设阅读课”。面对这样的要求，区域如何落实？“‘读’的要点有二：一是注重阶梯阅读，合理设置难度，避免原地徘徊；二是有感情地朗读，深化孩子对文字的理解，为锻炼演说能力奠定基础。”张忠涛鼓励学校进行多种探索，不拘泥于模式。

  五常镇第二小学则以读、记、思、写、行为主题，一年级以听、读、演为载体，提升听、说、读的素养；二年级将读书融入表演中，将书的内容用身体语言体现出来；三年级关注学生阅读后的输出，提升表达能力；四年级把读书实践与写作融合，增强实践性；五年级将读书与艺术相融合，促使多学科素养融会贯通；六年级以调研“五米常香”为主题的“稻香课”，引领学生走进稻田，深化家乡情怀。

  “只注重分数，没有人文底蕴，学生的成长就失去了底色。”五常市第一中学校长郑秀莉说，“我们打开阅读与实践的有效通道，让两者相互支撑、彼此融合。”学校连续六届开展“言值在线辩论会”，通过辩论检验学生阅读效果。同时，各学科组结合学科特色转变传统备课方式，如理化生备课组联合开展实验操作演示大赛，英语组开展“中外结合”特色阅读活动等，让阅读与学科教学深度融合。

  “读有字书，也要读无字书”慢慢的变成了五常教育人的共识。五常市教育局整合社区、场馆、社会机构等资源，开展农业、生态、科技、红色主题的研学活动。市教师进修学校则按照“春读书、见方法；夏读书、去实践；秋读书、长精神；冬读书、蓄诗意”的规划，结合四季特点开展不同主题的活动，目前已完成4个阶段7场活动。

  雅臣小学校学生读完一本著作后，教师指导学生画出整本书的思维导图，对涉及课外的元素如场馆、田野、乡村等做综合整理并开发研学项目，通过文字走进更广阔的世界。

  2月19日，五常市第一中学教师齐崇带领师生、家长43人走进萧红故居。齐崇是萧红文学爱好者，发表了多篇散文游记。她在带领学生读完《呼兰河传》后结合实地参观，让学生在欣赏文学作品的同时，提高人文素养和审美能力。齐崇自2012年开始带领学生在全国各地研学，如今已走过8个省份20个城市。

  热爱阅读又恰逢五常举全力推进全民阅读，作为其中一员是什么感受？“如鱼得水。”齐崇毫不犹豫地答道。这也道出了许多人的心声，在推进阅读、参与阅读、共享阅读中相互滋养、共同进步。